幸哥儿的奇妙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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〖19〗【同人】[晟鹏]《在失去之前》 by 幸歌(「太子妃升职记」网剧接TV36集)

·写在前面的作者的废话:久等了!19章姗姗来迟真的非常抱歉。万幸还勉强赶上了白色情人节,本章将近1W字!没错,1W字!且看齐老师攻略吃货,鹏哥还能招架几回合,愿这发粗长还能满足诸位,一次看爽。:)

下一章将迎来本篇同人全文最重大的转折点,阳春三月,又是个该恋爱的季节,齐老师和鹏哥的春天,这次是真的来了~!第二十章:在失去之前,让我得到你。还请继续拭目以待❤


19.为爱所困

万事往往始的毫无先兆,终的遥遥无期。

张鹏也略有预感,暗暗觉得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也不会特别平静。无奈他既没有神机妙算的本事,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,终也思索不出什么所以然,只得继续揣着一颗没着没落的心忐忑度日。

奈何千算万算,终不及天算。或许人们都曾期待今日不再重蹈昨日的覆辙——随即又绝望地发现,生活这位导演不仅根本不屑于重复昨天,更常常拿着全新的剧本把演员们挨个敲打一遍,信心十足地说今天的剧情更精彩,而后开足马力,把昨日远远抛向过去。

“……你……怎么在这?”

纵是给自己打过了预防针,张鹏也未曾料到,原来老天爷这么幽默诙谐,“造化弄人”也真不是一句玩笑。

整个上午,他都实在过得平平无奇。不过是又一次因为口语不错而被临时差去接待一位外宾;不过是又一天揉着空荡荡的胃伴着一肚子牢骚踏在回来的路上;不过是一如寻常地经过办公室门前的那个转角——

可下一秒,他做梦都不敢想,有朝一日,竟会在公司里遇见姓齐名晟的那一位。

这实在算不上一场美妙的邂逅,猝不及防四目相对的一瞬,惊恐远比惊喜来得更为贴切,犹如撞了鬼般吓得张鹏浑身一个剧震,来不及反应,甚至也来不及做出什么表情,他便已然由于过度震惊僵在了原地,好似一台收不到信号的电视,满脑子只剩下一屏噪点沙沙作响。

没有人知道“罪魁祸首”究竟是当年痴迷美剧的他自己、还是今天给他派任务的上司、亦或是设计了这面墙的建筑师,责任无可归咎,相顾无言中,他就只得站在那儿,像个机器人出了故障却查不出原因,挪不动分毫,移不开目光,在某一刹那也几乎忘了呼吸。

时间恍如定格,沉默令人惶惶,午间的阳光虚虚盈盈,眼前的人却太过真实,即便有意一身低调的深色衣着打扮,也掩不住他那般鲜明的存在感。

待到呆了片刻、稍稍捡回了些思考能力,张鹏差点儿以为自己误打误撞到了某个奇妙的平行世界;幸而理智及时遏止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,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冷静,才终是勉强掩饰住内心的地动山摇、赶在尴尬肆意扩散之前,抢先问出了那一句话。

“我今天休息,没事过来看看。”对方一如平常般答了,又道,“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?”

“没、没有,我就是有点……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……”

张鹏登时有些窘迫,磕巴了半天,反驳的底气也不由得弱了三分。又暗自心付,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主场作战,不蒸馒头也还要争口气,如此鼓着劲,又问:“……我们公司一般不让外人进,你怎么进来的?”

“我来时倒是没人拦我。因为它吧。”

齐晟说着,边把手上一个精巧的信封给他瞧,上头的水印,正是熟悉的公司LOGO。

张鹏眼前一黑,不用多想也知道,准又是陈莫这小子干的好事——好家伙,这么一个英俊倜傥的大帅哥,手里再拿着公司的邀请函,谁他妈还能拦你?

这边人正忙着腹诽心谤,那边人又兀自开了口:

“吃午饭了没?”

单单是接收到“午饭”这个词眼,张鹏实诚的身体立刻叛变了组织,不仅如此,甚至还胁迫着意志乖乖就范,好似一个傻小子不知从哪儿捡了把刀,架在自己脖子上说你看着办,大不了大伙儿一起完蛋,逼得他只得扯了扯嘴角如实相告:“……呃,还没呢。”

“那正好,”齐晟一颔首,有几分自得似的扬了扬眉,“我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。”

张鹏这才恍然注意到他另只手上还提着一个素简的购物袋,说话间,已见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透明餐盒,递了过来:

“今天立冬,送你几个羊肉饺子尝尝。我自己包的。”

张鹏一怔,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,隐约觉得,这最后一句不论有心无心,都似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。

他几乎情难自禁地想象,一个男人站在厨房,独自一人用他那双手和面、拌馅儿、擀皮,做那一件件平凡无比又极需时间和心力的活儿——而他上一世是个心怀天下的皇帝;这一世,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。

一霎间张鹏甚至有点自惭形秽,觉得自己活得太粗糙。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意识到“立冬”是何年何月,也不记得自己上一次亲手包饺子是什么时候;他既不曾在意节气更替,也不曾注重相关习俗,最多不过是从日历上匆匆瞥见一个有些诗意的名词,然后也便没了然后。至于包饺子一类费时费力的事情,更免不了嫌麻烦,即便偶尔实在嘴馋,亦不过随便买些凑合将就。

可如今竟有个人,在一个普通又有些特殊的日子里亲手包了饺子又亲自送来,小小的食物带着双份情意,哪怕真是个铁石心肠,也再难拒绝得了——到了张鹏这儿,情况就更有些糟糕:非但不具备铁石的心,肠胃更是彻头彻尾的既无原则又无节操,好似一片墙头草,哪边儿有吃的就往哪边儿倒。

再瞧那餐盒里的饺子,个个模样可人,皮薄馅大诚意满满,与通常饭店卖的或超市里的速冻饺子颇有不同。

凡此种种,以至于张鹏都还来不及进行什么心理斗争,手就已经不由自主伸了出去。纵然心底仍旧仿佛有个微弱的声音喊着大丈夫宁死不屈,也很快就淹没在了千千万万为食物而振奋的呼声里。

“还有这个,拿着。”

他还没从愣怔中完全回过神,那人便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。低头瞧瞧,包装分外眼熟——一小罐辣酱。这个牌子味道不错,张鹏常拿来拌饭吃,却因为是手工制作供应慢,销量又实在太好,超市里时常缺货,能不能买到,基本都靠缘分。

张鹏一时有些受宠若惊,心里却还明白,于情于理也必须道一声谢才好。抬头正打算开口时,那人却先发了话:

“行了,趁着没凉快吃,不枉我特地为你们跑这一趟。还有一份我得给陈莫,先不陪你了。”

短短一句嘱咐,张鹏本不愿去在意什么,可耳朵还是惹人厌地敏锐捕捉到了对方话语间用词的微妙差别,只觉得这个“们”莫名地有些刺耳;待听到后半句,蓦时竟辨不透心中滋味,犹似坐了一回过山车,上一秒还在平缓上升,下一秒便骤然一落。

不甘点点化成了惆怅,有一刻张鹏很想脱口而出问问他,你何必为我们这么费心。半途,又觉得这么说实在不妥,到嘴边的话就都咽了回去。

连带着那句没来得及说的谢谢,出口时都生生变成了一声哦。

“……那你把这个也一起给他吧,我……其实不太喜欢羊肉的。”

边说着边就要把餐盒还给他,齐晟却背着双手看也不看,只面无表情地瞧着他。

“怕你不吃,还有一半猪肉的。”

张鹏登时被他噎得没了话,刚要再开口,却听对方抢先道:“收都收了,哪儿还有说不要就不要的?不喜欢就扔了吧,恕不退货。”

正所谓见招拆招,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不等他说什么,齐晟已经与他擦肩而过,一转身人便走没了影。看着手里的辣酱和饺子,张鹏这才懂了,什么叫风水轮流转,苍天饶过谁:自己昨天如何对陈莫,今天就如何得了一模一样的报应——或许还更要蛮不讲理。

纵然再明白不过,没必要为这种芝麻绿豆的事不快,可越是清楚,心里越是不舒服,宛如鞋里进了一粒小小的沙子,分明硌得人难受。身为一个吃货,张鹏平生最痛恶浪费食物,却从未料到,这良好美德竟也成了绊脚石,眼见着还也还不回去,丢也下不了手,终于只得认命似的忿忿一叹,憋着一肚子不知从何而来因何而起的气往办公室走。

一进门,就有个女同事脚步轻悄跟了上来,挂着一副意味不明的微笑问道:“鹏哥!刚才门外跟你说话的那个大帅哥是谁啊?都不说带进来让我们见见,怎么就走了?”

张鹏心里正不爽,被这么一问,不爽里又没来由多了几分不安,暗自回忆起刚才与他对话的内容,万幸没什么劲爆发言,这才稍稍放了放心;忽然却又有点懊恼,早知如此,就万万不该在办公室门口和他说话,也不知道被几个人看见,又被旁人听到多少。

嘴上,却还是强作一副淡定地答了:“……就一个熟人。”

另有一人正巧端着马克杯经过他身旁,瞧了他手上的餐盒一眼,夸张地笑道:“啧,瞧瞧别人家的‘熟人’,都熟得送饺子了,怕不是老相好吧?”

话音未落,两个同事便都笑个不停,工作之余,互相打趣原本都是常事,没人会为了几句玩笑话较真,张鹏索性冷哼一声,气道:“他是来看别人顺路才看看我的,你们脑洞也忒大了。”

这话究竟是不是玩笑,实则连他自己也不清楚。可那两人听罢,竟笑得更欢了。

“哎哟喂,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?”

“说什么呢,吃饺子可不就得吃醋啊。鹏哥你悠着点,我在这都闻到酸味儿了!”

张鹏瘪瘪嘴,自知现在说什么都是掩饰,掩饰就成了事实,只好装聋作哑,随他们去笑。

或许万千感情都或真诚或疯狂,人还总宁愿对自己说谎。自以为装得很洒脱,殊不知满腔郁结皆已化成了绳网牢牢紧缚,交织纠缠,解不开扯不断,徒增了几分顽愁。

那些闲话或虚或实或扎心,可他都不敢想得太深,只得一面黯然否认,一面宛如消灭阶级敌人般夹了个饺子往嘴里送,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。

呸,真他妈的……好吃。

三个饺子下肚,万千不爽已大都转化成了对饺子的由衷赞美。

心底却仿佛有个小人儿跳出来,恨铁不成钢一般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骨气,张鹏听着他喋喋不休,犹带了些自嘲一声嗤笑:骨气能当饭吃?

方才开玩笑的同事凑过来,见他狼吞虎咽吃得正香,再度开启了吐槽模式,笑他这么大个人,怎么连区区几个饺子的诱惑都抵挡不了。

张鹏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正忙着咽,哪有跟他废话的空闲,二话没说把餐盒一推,筷子敲敲盒沿儿,示意他拿一个尝尝。那人半信半疑地拿起一个尝了一口,神色大变:“我去……这也太他妈好吃了!”

一句话引得附近几个女同事也纷纷来尝,而后再没了半分笑话,余下的只有啧啧称赞,一时羡煞旁人。

“没想到这大帅哥不但人长得好看,做饭还这么好吃,鹏哥,你这是哪辈子修的口福啊?”

“就是,我家那位哪怕能赶上人家一半,我就得烧香拜佛叩响头了。”

一句句明明不是夸他,却也意外地很是中听。恍然意识到自己正为这么几句恭维吹捧而欣慰,张鹏又不禁暗自有些愠恼,觉得自己大约真是饿傻了。

“你们这意思是我就不如他了?”

他唐突问了这么一句,本只为掩饰情绪转移话题,不料竟像是点了她们的笑穴,惹得那几人都乐不可支。

“鹏哥,你可冤死我了。你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类型的,我天天见你,早就审美疲劳了,换个口味都不行啊?”

“瞎说什么大实话,鹏哥的老相好也是你能随便花痴觊觎的?待会儿鹏哥醋坛子翻了,还不得把这里都淹了啊?”

众人又是一阵哄笑。张鹏碰了一鼻子灰,深深领教到了女人们的厉害,再不敢胡乱发言了。任凭那几人闹了一会儿,忽听一人笑问道:“对了,鹏哥,说了这么半天,不如把大帅哥的微信拿出来分享分享呗?”

张鹏正吃得专心,闻言心下小小一悸差点儿噎着,心付道,这个是真没有。

他恍然发觉,自己从未想过和他加什么微信。仔细想想,就连他的手机号码,也还是多亏了之前手肘意外受伤,他主动告诉自己才得知的。张鹏不禁有些难以言喻的怅惘,不知这是否关乎怯懦或是别的什么,只觉得宛如遥望银河,孩提时总想要伸手去摘一颗星星,长大了,却都无师自通地懂得了放弃。

想到这儿,心底竟仿佛起了雾,模糊一片中藏着几点渺渺的难过,又仿佛含了一丝憾意。他试图平复这种奇怪的心情,只好一面吃,一面含糊道:

“别惦记了,人家又不是单身。”

“什么呀,不是单身还不能要个微信了?别是故意唬我吧。”同事一时哭笑不得,“我们就是想跟大帅哥认识一下,聊聊做饭的手艺,就你想得多。”

张鹏无奈皱了皱眉:“我真没有,你自己问他去。”

嘴上虽说得轻松,话一出口,竟就朦朦胧胧有些后悔。好在同事或许也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说,佯嗔了他几句一笑而过,便无人再提了。

张鹏暗叹一声,心里仍隐隐地藏着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,拧在一处烦乱不堪。所幸这顿分量可观又十足美味的午饭实在颇能给人慰藉,满满一盒饺子大多进了他一个人的肚,吃得又有点儿着急,酒足饭饱,撑得直想打饱嗝。

揉着胃慢吞吞起身,正打算去走一走消消食,顺便抽颗烟散散心,一转身却见姓齐名晟的那一位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,吓得张鹏又是一僵,连饱嗝也吓好了。

午休时间办公室里没几个人,尽管如此,张鹏还是觉得好像有四面八方的视线都在往自己这儿汇集。怔了怔才问:“你……你还在呢?”

“待会儿就走。”齐晟嗯了一声算是回答,一面环顾着周围,一面又道,“我要是说,我本来都没打算进来,你信不信?”

张鹏踌躇半刻,终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。

——自己这群同事有多待见他,张鹏心里还多少有数:好比大熊猫进了动物园,都巴不得逮住他多稀罕一会儿呢。

正说话间,便有人殷勤地给齐晟端了杯水叫他随便坐,回头又故意当着他的面,冲着张鹏挤眉弄眼:“哎,鹏哥你也真是的,朋友来了干嘛还站这么远说话?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谈判呢。”

张鹏万般无奈,迫不得已只得让了让位子,顺着话茬接道:“那你……坐会儿?”

那人似乎笑了笑,倒也当真不客气,理所当然地走上前来,仿佛这地方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一般。在张鹏的座位上坐了,看着他道:“没想到,大家还都挺欢迎我的。”

张鹏只得眼睁睁瞧着这位齐大爷一点儿不犹豫,说坐就坐,字典里根本没有“见外”二字,心里后悔不迭,千该万该,就不该跟他瞎客套。又听出他这话言外之意尤指唯有自己不欢迎他,憋着一肚子气也不得不干笑几声:“那当然,我们这儿一直都是热情好客的。”

“我觉得,像你们这样工作也不错。”

齐晟却没有答话,只一边自说自话,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办公区域,随手捡了一支笔在手上漫不经心地转着。

自己的地盘被人霸占,张鹏无处可去,只得暂且靠着办公桌桌沿儿坐下,低头看着地板,手都不知该往哪放;空郁闷半晌,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,心底不由得着火似的涌上来一股焦躁,一时倍感尴尬。

齐晟不动声色地在一旁静静望着他,见张鹏故意低头回避,垂着眼,不知在看些什么、想些什么,料得他平时在同事面前一定绝非如此拘谨,不禁觉得他这副样子格外有趣。正打算开口时,无意间却瞥到桌上的一件东西,齐晟皱了皱眉,想说的话立时改了口。

“这什么情况?”

“嗯?”张鹏正兀自困恼着,猝然听见他这么没头没尾冒出来的一句,下意识抬起头来,顺着他的示意一瞧,只见桌里一角放着个玻璃罐。

心里顿时明白过来——那罐子恰和他方才给的辣酱一模一样,原是张鹏自己早前买的。

“这才多久,就剩这些了?”齐晟看看那已经快要见底的辣酱罐,又抬起眼来看看他,有些难以置信似的。

“……”

张鹏哽了哽,一时竟犹豫不决。既不想让齐晟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喜欢这个牌子,更怕他问自己刚才送的那罐在哪儿——谁好意思在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眼皮子底下说,你给的那罐我刚放起来,还没舍得吃呢?

无奈之下,只得将错就错随他误会:“……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吃。”

齐晟不置可否地看看他,末了只是点了点头:“少吃辣,对肠胃不好。”

见他似是接受了这个有些仓促的答案,张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。两人正“尬聊”,不知从哪儿又忽地窜出个人影来,靠在桌前,神秘兮兮地对齐晟笑道:

“这位帅哥,我跟你说啊,我们这几个人都特想认识认识你,可是鹏哥藏着掖着的,生怕有人抢呢。和他要你的微信都不给,还让我自己问你呢。”

张鹏差点儿没晕死,这才觉悟,自己每日与之相处的都是些什么人:自己原是错怪了陈莫,背地里卖队友才哪儿到哪儿?小巫见大巫罢了。这些家伙才不在乎什么黑白明暗,时机到了,当场出卖同事的也大有人在。

可气只气,偏偏就有人买账。

齐晟一副不解的模样,似笑非笑看看他:“微信不就是我手机号吗,你不是有,怎么不告诉她们?”

“我……!”

张鹏气结,瞪着眼我了半天,什么也没说出来。

一旁的女同事却笑了,佯作生气地拍了他好几巴掌:“瞧瞧,我说什么来着?叫你满嘴跑火车,这下翻车了吧?你还说你没有,还说人家不是单身,你忽悠谁呢!”

张鹏平白挨了打又无法解释,犹如嗓子眼儿里长骨头有口难言,正恼着,又瞥见齐晟早兀自扯了一张他的便签纸,潇潇洒洒写了自己的名字连同一串数字,递给了那位女同事,心里倏而更莫名有些闷闷发涩。后者却像得了个宝似的,欢喜地夸了齐晟几句,拿着好容易要来的微信跟众人分享去了。

齐晟径自扣好笔,缓缓站起身来,见张鹏仍旧那样坐着,一手不自觉地紧紧扒着桌角,目光却追逐着那个同事走远了。齐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只见得那几人拿着手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,好不热闹。他在心里笑笑,便趁着那些人忙着加他的微信,也趁着张鹏还在出神的空当,朝前倾了倾身,与他稍稍挨近了些,在他身后低道:“谁说我不是单身,你给我找的?”

张鹏惊得一抖,猛回过头来,一时见他近在咫尺的眉眼,还来不及掩饰什么,身子已经下意识往旁侧闪了闪。

他眼睁睁看见一丝失望在那人眼中一瞬而逝。

“……我抽根烟去。你没事就走吧。”

心里打鼓似的一阵怆慌。面上却还得强作平静。张鹏轻促地笑了一下,再没把握能够在一众人前装得若无其事,起身匆匆出了门。

他一路走得飞快,好像身后有什么人追债催命,慢一步就会被逮住似的。齐晟在后面跟出来,远远看着他一路向走廊深处走去,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尽头那扇门之后。

门分明是坏的,关不紧。尽管被张鹏用力带上了,又很快被潜入的风拂开了一道缝隙。齐晟一手握在门把手上,停了停,才缓缓开门走了进去。

几尺见方的小小露台,其上是冬日的阴郁苍空,下方是都市的喧杂。室外很有些凉,令人想起那句高处不胜寒。

“……你怎么还不走?”张鹏伏在栏杆上,头也不回地问。周围没有旁人,话一出口,语气也骤然冷了三分。

“今天的饺子怎么样?”齐晟却没有答话,径自走上来与他并肩站着,看脚下的繁荣的城市,复又转头望他,见他口中呼出若有若无的白雾,和着烟一起袅袅随风而散,“给我一根。”

张鹏有些不耐烦似的,从裤袋里摸出烟盒,直接甩给了他:“都送你了,快走吧。”

“我问你饺子怎么样呢。”齐晟也不理他,一面重复着刚才的话,一面顾自取了一支,又把烟盒塞回了他的口袋。

“……给同事分了,他们说挺好的。”张鹏叼着烟低着头含混道。

“真的假的。”齐晟轻笑一声,忽又扶住了他的肩,“别动,借个火。”

话音未落,人已经衔着烟凑了上来,待到张鹏迟钝的脑子后知后觉,烟尾早已碰在了一起。他不禁为眼前的景象出神,竟都忘了躲闪,只得呆呆望着火种一毫一厘确实地在香烟之间渐渐传递。

那或许只是短暂数秒,而他惚恍觉得过程分外冗长。

烟燃着的一刻,肩上的力道也悄然离去,张鹏正要悄悄舒一口气,冷不防却感觉那只温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胃部,惊得他疾步一退,斥问还没能出口,便被对方默然投来的一瞥怼了回去,齐晟瞧着他,幽幽问道:

“躲什么?我找找我的饺子。”

张鹏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,又不愿被他看出来,使劲吸着气强自隐忍了片刻,才愤愤道:“你到底是来干嘛的?”

“是你昨天说的不要外卖,我正好有空,不就只好自己来了。”齐晟吐了一口烟,淡淡叹道,“我倒想问你,我碍着你什么了,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。”

张鹏气得够呛,这家伙恶人先告状、不讲道理也就算了,居然还能一脸正义凛然,好像他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。心里本已经窝了半天火,一时再憋不住,也来不及经什么思量,由着性子气道:“你以为呢?你把我同事都影响坏了,回头耽误了工作,领导问起来,你让我怎么说?”

齐晟一个忍俊不禁,差点笑出来。

没想到他装腔作势这许久,开口竟然是这么个理由。勉强收住了笑,却不知怎么诱起了咳嗽。

见他背过脸掩着口鼻轻咳起来,张鹏这才蓦然想起,这人好像还生着病。张鹏很有些幸灾乐祸地想,这就是报应。可胸口却闷闷地,没有半分快意,心底更犹如生了根倒刺似的,梗在一隅,隐隐作疼。他默不作声地顾自灭了烟,风的寒意袭在身上,犹觉得很冷。

好容易止住了咳,齐晟回过头来,问:“就这个?”

张鹏看了看他,还不及弄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,那人便再度开了口:

“既然这样,那我下回来不找你。反正微信都加了,我直接联系她们也好。你说呢。”

不知怎么,张鹏忽然觉得,刚才还在隐约地想烟可能有些呛、生病了就不该在露台上吹冷风的自己特别傻逼。

他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回以一个微笑再道一声好,而后悠然转身离去;或者勃然大怒叫他快滚。即便这些都不能,至少也应该表现出一些情绪,无关喜怒无关哀乐,哪怕是歇斯底里——可他站在原地,却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,什么都做不到。张鹏忽然有些痛恨这份无力的沉默,更恨只能如此无力沉默的自己,心底传来了一声凉凉的讥笑,不知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这番不堪处境,听来竟分外讽刺。

他听见齐晟问他,你就没什么想说的?张鹏喉结动了一动,仍旧低着头望着一片灰压压的楼顶,终归一言未发。

“好。那我说。”齐晟叹了一声,也不似是说给他听,只继续道,“我来没提前告诉你,是怕你知道了故意躲我;给陈莫送饺子,无非是因为他之前帮了我;接触你的同事,也不过是希望多了解了解你。说到底,我就是想见见你,你别误会了。”

一席话原本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解释,却好似潺潺的泉,无声无息流进了张鹏的心坎里;又如二月熏风,融开河川的冰凌,仿佛整个世界上一刻还是天寒地冻,这一刻便已万物回春。

张鹏没来由地心惊,近乎惶惶地觉得自己真是着了魔,否则,怎么能有人会被别人一声咳嗽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左右了心绪呢?

倨傲的自尊却还苦苦挣扎着不肯投降。好像一个狂热的信徒,缩在阵地里一遍遍地给他灌输负隅顽抗的思想。张鹏勉勉强强坚持着最后的倔强,咬了咬牙嗫嚅着说:“……你真没必要这样。你用不着对我好。”

齐晟没有理会他这茬话,望着远处,忽而笑道:“你知道么,我真的有点羡慕你那个同事。她那样对你你都不生气,我稍微离你近一些,你都要躲。”

张鹏听着他自嘲似的哼笑,心底仿佛有个声音与之共鸣,絮絮叨叨地问他,你还不是一样?

原来感情生来苦涩,任谁一不留神陷进去,都是一样委屈。

他很想同以往那般敷衍过去,半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。张鹏不敢抬头,好像生怕那人深邃的目光里藏着什么致命的烛火,引着黑夜里的蛾子奋不顾身往上扑。大约蛾子也并不是惧怕灼热和火焰,它还犹犹豫豫或许只是舍不得,怕自己扇动的风扰了灯花。

“……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。”张鹏忽然说。

齐晟回过头来:“你问。”

“你说……我到底,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执着的。”他顿了顿,喘了口气,苦笑一声又道,“……我一不漂亮二不温柔,做饭也不好吃,我他妈连生孩子都不会,我什么也给不了你……你还图个什么呢?”

张鹏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说完了那些话,那随后降临的漫漫无言之间,是近乎凝固的静默。

齐晟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。视线中,只倏忽觉得张鹏低着头的侧脸是如此面目可憎,恨不得现在立刻给他做个CT,才好看清楚,他这颗心里究竟是肉还是石头,怎么就这么冥顽不化,怎么就能一面自欺一面欺人。可他百感交集地瞧了他半晌,终归气不成、放不下、舍不得,心却如刀绞,不受控地难受。

良久,他才问道:“你是真的不懂,还是明知故问。”

“我真的不懂。”张鹏摇摇头说。

“好,那我告诉你。”

齐晟捻熄了烟,忽向前逼近了一步,而后趁他还未及防备,抓住他的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,说:“我只图两件事。一是你,一是自己余生问心无愧。”

张鹏愣了愣,只觉得万籁俱静之中,这寥寥几字犹若一场春雷,混杂着从手指相触的地方传来的有力心跳,于他的心尖和耳畔隆隆作响。

他不由得仓促抽回了手,一时甚为尴尬,忙退开些距离扯了扯嘴角讽道:“……你可真够文艺的。”

齐晟瞧了他一眼:“你也真够矫情的。”

张鹏一阵理亏,自知这话是自己先挑的头,一句话怼得没了脾气,只好讪讪转过了头不再言语。无言以对之际,却见那人低头看了看时间,兀自叹了一声:“你忙吧。我走了。”

张鹏喉咙动了动正欲开口,转念一想到方才还赶了他好几次,便又强自忍住了,把话都憋了回去,暗暗攥了攥手指,哦了一声。

不料,齐晟竟又陡然停住了步子,回头说道:“手机给我用一下。”

“……干嘛?”张鹏谨慎地看看他,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裤子口袋。

“快点儿,让我抢过来可就不是你的了。”

张鹏默默估量了一番他付诸行动的可能性,终还是识趣地乖乖解开锁屏把手机交了出去。心里还七上八下没处安放,手机就已经被还了回来。张鹏看看他,忍不住问:“……你干什么了?”

“自己看。”

齐晟拿出自己的手机来,修长的手指几下操作不知做了什么,张鹏只觉得手中嗡嗡一震,忙低头去看,竟是微信添加了新朋友的提示,再一瞧,连备注都替自己改了。张鹏盯着屏幕,不禁有片刻愣怔,待到他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时才发觉,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。

手里却又是突然一震,一条新的消息。

“晚上等我,我送你回家。”

几个字吓得张鹏一哆嗦,手机都差点儿没拿住。忙答了一句:“不用,我可能要加班。”

对方却秒回:“那我等你。”

张鹏心中一颤,不禁为这个拙劣的借口而狼狈不已——又忽然有些绝望,大约自己是真的无可救药了。

-TBC-


·写在后面的作者的道歉:

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,风声很紧,我的微博大号不幸中枪被永久封禁了。用了五年的账号一夜之间不复存在,心里还是很伤感。以往在微博开的连载也都没了,虽然文档都丢不了,但遗憾的是那么多读者的评论都再也找不回来了。听说这边最近也和谐得厉害,前几天我想改改12章的某个字,重新编辑完再提交时系统却提示敏感词提交失败(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敏感的),吓得我也暂时不敢再改,生怕LOF也关我小黑屋。

上次更文时跟大家说过下章开一趟假婴儿车,由于本章字数爆了很多依然篇幅所限,以及目前的环境情况等等原因,还是决定先避一避风头,这趟车先藏一藏,挪到下一次更文再开。这里跟大家道一声歉!真的非常对不住。

最后是我的微博新号@-幸歌-,以及读者企鹅群316554057,更文都会在群内通知,日后开车倘若翻车也会发未删减版,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微博、加一下群。

这篇文连载至今,一路走来能有各位陪伴,我着实感激不尽,如今网络是越来越快,脆皮鸭文学的处境却好像越来越难。我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世事难料,大家且看且珍惜。但不论怎样,我都一定不会弃坑,一定不会。

2018.3.14. by 幸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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